搬新家的時候,母親特別囑咐,不要把那把苕絲刨弄丟了。我有點納悶,家里這么多東西都不在意,怎么偏偏對一把刨子這么上心?

四處找尋,原來是一把很古老的木柄刨子。刨柄有五六十公分長,木柄兩端已經變黑了,只有刨刀兩邊的木板因為經常摩擦而露出木質的本色,微微發黃,表面光滑,且已經明顯的凹陷進去。刨刀是銅質的,光滑閃亮,四排刨孔刀口鋒利,刨孔的邊緣有明顯的磨損。母親拿起這把刨子摸了又摸對我說,這把刨子是你奶奶的奶奶用過的,后來你奶奶就傳給了我。過去這刨子主要是刨紅苕絲,所以叫苕絲刨。

說起刨紅苕絲我倒有很深的印象。小時候看到過爺爺奶奶輩們刨紅苕絲。他們一般是在晚上做這活。往往看天行事,要選在天氣好的日子,晚上把苕絲刨好,洗凈,鋪在竹簾子上。第二天就可以曬一天的太陽,二三日太陽就可以把苕絲曬干了。刨苕絲一般都是女人們的活,她們坐一方小凳,前面放一個大籮筐,刨子便架在籮筐上。她們一手穩刨,一手握苕。每每這時我總是驚訝,他們那么迅速地來回刨著,怎么那就不傷著手。男人則負責洗紅苕。他們用一個籮筐裝上半籮筐紅苕,沉進門前的池塘里,筐口平著水面,左右手提起籮筐的兩根繩子,一上一下的收放,籮筐則在水里左右搖晃,不一會兒,紅苕上的泥土便洗得干干凈凈。女人們把紅苕刨好后,還要倒進木桶里再洗一次,這一次的作用是洗苕粉。洗苕絲的水經過一個晚上的沉淀后,第二天倒出桶里的水,把沉在桶底的苕粉鏟起來,曬干,就是苕粉了。每到刨苕絲的晚上,特別是有月亮的晚上,這里池塘邊是很熱鬧的,大人們忙著洗紅苕刨苕絲,小孩子們則圍在大人身邊嘻笑打鬧。洗紅苕的水聲,刨紅苕的摩擦聲,大人們的交談聲,小孩的打鬧聲,那真是一曲很不錯的交響樂。

到我的母親這一輩,除了煮飯時用手工刨子刨一點紅苕絲加入米飯中外,要曬的紅苕絲都是用那種刨絲機了。把紅苕放入斗中,用手搖動轉盤就可以了。當然這要兩人的配合,一個放紅苕,一個搖轉盤,但是相比過去的純手工,既省力也快了很多。

后來,父母從鄉下般到城里來,這把刨子母親仍然帶著。不過不再刨紅苕絲了,只是偶爾用來刨蘿卜,土豆了。母親說,這刨子好用。其實我知道,母親舍不得這把刨子不完全是因為它好用,而是這把刨子承載了太多往事的記憶,承載了幾代人的感情,也見證了時代的變遷。每每睹物思情,總是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