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紅霞(通山)

清晨,一只黑色的鳳蝶飛到了我的店里。它尾翼長長的,像飄動的絲帶,兩只帶斑點的翅膀不時扇動著,如網的金色脈絡熠熠發光,一對黑色的觸須,纖細得像云錦。小時候,奶奶常說,人死以后如果想念自己的親人,就會變成蝴蝶來看望他們!我想這只美麗的黑蝴蝶一定是奶奶的化身,她一定是想念她的孫女了。

記憶中的奶奶總是一身黑衣服,頭上扎著高高、光亮的發髻,高雅而端莊。想起奶奶我不禁悲從心起,那時家里很窮,買不起柔軟舒適的彈簧床墊,奶奶只好在床板上鋪一層厚厚的稻草,再在稻草上鋪上薄薄的棉被。所以,瘦弱的奶奶每每睡覺起來時總是感覺骨頭疼痛難受。年幼的我暗想:等長大賺錢了,我一定給奶奶買一張世界上最好的床墊。遺憾的是,當我有能力買得起舒適的床墊時,奶奶卻去了遙遠的天堂……

七月半是家鄉祭奠祖人的傳統節日。兒時的我總是疑惑,祖先為什么住在天上?天上的人為什么也要花錢?我們地上的人又怎么知道他們用的是火紙錢或冥幣?為什么一年中只有這一天他們才返回故土?長大以后才明白,這是生者對死者的一種哀思、一種追憶,用這種方式來祭奠、悼念他們,并用這種方式讓愛心和孝心一脈相承薪火相傳。長大后的我每到中元節,我都要去折金元寶,都要捎帶到他們墳前去燒,希望他們在天堂不必為沒有錢花而煩惱。

我是一個無神論者。我不相信別的鬼神,但我相信奶奶一直伴隨在我左右,且富有靈性。俗話說聰明有根富有種,聽爸爸說,我們老徐家祖祖輩輩都是給富人當長工的,而奶奶是大富豪的千金,知書達理。在那個動亂的年代有幸落難到我們家,才給我們老徐家帶來了聰明的基因。所以在我們老徐家,奶奶毫無疑問是大功臣,是偶像,是福星。以致后來奶奶過世多年我還常常夢見她,我相信她定會保佑我。1997年公司年終抽獎,當抽到三等獎的時候,我在心里默念著:奶奶,保佑我,保佑我中獎!念著念著奇跡就真的出現了,大獎就立馬送到了我面前。當時我那個高興啊,確實難以言表。從那以后奶奶更是成為了我心目中的女神。

爺爺是奶奶一生最重要的男人,雖然只會寫自己的名字,但非常勤勞,肯吃苦,把奶奶當女神供奉著。什么好吃的都讓給她吃,什么重活都自己干。記得有一次是我的生日,爺爺特地買了兩斤肉,奶奶拿來燉了豆腐。吃飯時,爺爺夾了兩大塊豆腐放我碗里,再夾了三塊瘦肉。我瞟了一眼奶奶的碗,哇,全是精肉!可爺爺的筷子還在不停地往奶奶的碗里夾,責怪她不知道照顧自己,舍不得吃。奶奶是幸福的,盡管后來爺爺先她而去,盡管她亡故前百病纏身,受盡折磨,但畢竟在爺爺的心中當了幾十年的心肝寶貝,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奢望啊!

一直以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待”是人們最大的悲哀和無奈。我想我算得上是孝順的,無論是孝敬爸爸媽媽,還是侍奉公公婆婆。在每一個節日里,我都會力所能及地送去一些禮品和問候,滿足她們的物質所需和精神所需。那個想買未買的床墊給我留下終生的遺憾,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絕不會讓它重演!

黑色的鳳蝶還在我的店內翩飛,時而來到我的跟前,觸摸我的額頭,時而飛到我的身后,時而又盤旋在我的頭頂,久久不肯離去。我一下子猜透了它的心思,在心里默念道:奶奶,您就放心去吧,孫女我生活得很好呢,您用不著擔心和牽掛!奶奶,祝愿您在天堂無病無痛無災難,生活快樂富足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