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青

前年，岳父岳母家的鄉下老宅，因為107國道改道被拆遷。經過一年的建設，去年底新居落成。在新居主屋后側，建有一間10來平米的小廚房，廚房中央安裝了一個帶有煙道和圓桌、兼有燒火取暖功能的新型柴火灶。相對于200平米左右、兩層半中西合璧式的小洋樓風格主屋，我更偏愛這個帶有柴火灶的小廚房，一直期待著親自燒火煮飯，一家人圍爐飲酒。

新年第一個周末，我來到岳父母家。一到家，我就跟岳母說，把后面廚房柴火灶用起來吧？不料岳母說還不能用，也沒說具體原因。我很納悶，心想一直對我們慷慨大方的岳母，今天怎么一反常態？我考察過，柴火灶已經安裝好，廚房里、房屋周圍幾個地方，都有劈好待用的一堆堆碼得整整齊齊的柴火。只是廚房有些臟亂，但收拾一下應該可以用起來。

我不甘心，琢磨著怎么用起來。一件事情如果想辦成，往往需要溝通，需要找同盟軍。我先是問同樣周末來岳父母家的姨妹，希望她能支持我，但她顯然站在岳母一邊，說老媽說還不能用，那肯定是不能用，語氣斬釘截鐵。

等到大舅弟和弟媳來了后，我又說起這事，沒想到他倆很支持我的想法。于是我們趁熱打鐵，說干就干！我跟大舅弟一起撿柴燒火，打掃衛生，收拾廚房；跟弟媳一起準備食材，燒水熬湯，忙了個把小時終于把柴火灶燒起來了！火很旺，不一會兒廚房里就溫暖如春。我把狗狗小雪牽到廚房，系在我的座位旁邊，她也乖乖地趴在地下睡覺，姿態萌得可愛。不多久，我發現自己一個人在享受著這冬日里的溫暖，感覺十分奢侈。

我想，岳父岳母回來后看到我們不聽命令擅自開爐燒火，會不高興嗎？帶著疑問我到前面主屋，沒想到岳父母已經回了。我特別觀察岳母的臉色，似乎并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我心里竊喜，同時有些疑惑，不知道開始為啥岳母不同意我們燒柴火灶。

到了中午，一家人圍爐吃火鍋，我跟岳父和兩個舅弟圍爐飲酒，其樂融融，大家說這氛圍太好太享受了！房子這么暖和，這個爐子真是好啊，到了過年更是一種超級奢侈哩！大家這樣說的時候，岳母似乎不經意間，突然說，爐火好是好，燒起來好是好，砍柴不容易呢。天氣再冷一點，用起來就更好。

一時大家都沉默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岳母的心思！岳母是心疼她跟岳父一起好不容易撿的柴劈的柴，覺得今天不是特別冷，柴火灶用起來有些奢侈。岳母已經81歲高齡，身體還很健朗，每天圍繞菜園轉，今年冬天雨水少，岳母一天要挑五六擔水澆菜澆地，為的就是我們回家能帶回去大把大把的新鮮蔬菜。“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岳母是“青青園中菜，兒女心頭好”。每次回家岳母都是親自為我們把蔬菜弄好，分成同等四份給我們兄妹。岳母從來就不是一個小氣之人，今天憐惜這些柴火，也是為了它們能用在最寒冷的時刻。我一時有些懊悔自己為了一時之樂，固執己見，沒聽岳母的意見等到好鋼用在刀刃上。但我們一旦用起來，岳母也沒說什么，也就任由我們折騰。只要我們高高興興地，她也就高高興興地，哪怕她自己再辛苦一點累一點也無所謂。

晚上，我跟女兒說起白天的經歷，說下次回去一定幫忙撿柴、砍柴劈柴，還到網上搜索，立即買了一款劈柴神器，準備下次回家就用起來。我說，可惜新居門口不是大海，而是村里的一口小魚塘，不然也會有海子詩句里說的“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境界。

女兒突然說，不一定需要大海，只要有親情在，哪怕是一口小魚塘，也可以“面朝魚塘，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