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專

1988年春天，我從鄉鎮調到縣政府工作。上班第一天，領導給我一本口袋書，硬殼封面的《陽新縣情》。書中有：富河發源于湖北通山縣、崇陽縣與江西修水縣交界處三界尖北麓，云云。從此，我惦記三界尖幾十年。

富河是陽新縣母親河，她橫貫陽新全境，又恰好在我的家鄉富池口流入長江。富河也是通山的母親河，通山人稱之為富水。

自那以后，每當看到“三界尖”這幾個字，心底總會蕩起漣漪。到三界尖去探尋富河源頭，成為幾十年心頭之夢。

2021年11月9日，我終于踏上了圓夢之旅。

向導叫徐秋林，宋家村的前支書，現在是一個農林企業的老總。

到冷水坪已經是中午了。車在山高林密的窄路上穿行。這里的村落，都是一些三五人家的小村落。從白果樹下起，路越來越窄，坡越來越陡，彎越來越急。到上屋，這是個只有兩戶人家的村塆，在這里停車片刻，這里有幾棵粗大高遠的榧樹，大家興奮拍照。其中，兩棵香榧，樹齡均達千年，是湖北省第一批掛牌保護的古樹名木。這幾棵香榧是香榧古樹群的佼佼者，這里正處總面積5000畝的三界香榧自然保護小區的中心地帶。

上宕只有一戶人家。從車窗看到，這家的女主人正從大門向外走，是位漂亮的中年婦女。我當時就想，一個漂亮的女人是怎么會在這個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深山獨戶里生活。貧窮的土地載不住高學歷的男人，偏僻之壤難留美女。此地有魅力。

過了上宕，路更難行。向導車是輛越野車，問題不大。我們坐的是輛小轎車，坡太陡時，或路面凸凹不平時，我們就得下車，否則車走不了。

上腰坑有十幾戶人家。徐秋林就是上腰坑人，但是，他現在不住這里了，他家已在縣城買了房子。上腰坑有一半的人家在縣城買了房子，他們在縣城的房子都買在一個小區里。

過了上腰坑，再下車就能遠遠地看到對面的三界尖了。有人驚呼。

三界尖真是尖得好哇！選一條底線截圖，那就是一個等腰三角形。在一條長長的山峰隊列中，它最高。它像皇冠上的寶石，它像丹頂鶴的丹頂。眾山都美，它最美。

過了上腰坑，也到了最難走的路段，下車次數更頻繁。每次下車，我都會照幾張三界尖的照片。不同的距離，不同的角度，天際線的變化，三界尖風情萬種。

這段路原來并不這么難走，幾乎每天都有運竹木的貨車奔忙，得到正常養護。2005年省政府批準建立省級三界香榧自然保護小區，竹木均不得砍伐，于是路也日漸廢棄，只是偶爾有戶外越野車來爬山過澗。玩越野的人，路越巔越來勁。

到了苦上咀坳。對三界尖又一翻端詳，又一番拍照。我問徐秋林，上到三界尖，要多長時間。他說，來回得一天。望著三界尖幾十年，他也只去過一次。

此時，徐秋林指指右前方的山路，我們不走回頭路，從通山的林上村經崇陽東港村回縣城。后來，廖長河說這地方也叫打底坳。從前，通山一女子在這里會崇陽的情郎，就是坐在這里一邊納鞋底，一邊等侯情郎。

我幾乎是喊起來：“這就回去了？還沒看富水源頭呢？一定要去看！累去半條性命，只要不是整條性命，就得去。”

——選自《路自通山》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