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寧日報全媒體記者 王恬 |
采訪時間:5月10日
采訪地點:咸安區十六潭公園
本期悅讀人:胡芳
我甚少涉獵中國現當代作品,所以讀了幾頁《額爾古納河右岸》,幾乎要被一個逗號里住著一個比喻的創作方式勸退,近些年碎片化的閱讀習慣也讓我對溫和的開場提不起任何興致。直到達西馴鷹和列娜之死,這兩場激烈的沖突緊緊地抓住了我,使我再也放不下這本曾獲茅盾文學獎的小說作品。
故事以年逾九旬的鄂溫克族最后一個酋長夫人的口吻徐徐展開,以清晨、正午、黃昏、半個月亮四個部分,回憶了鄂溫克族百年滄桑:從自給自足自洽到生員零落、文化斷層,贊美了他們的頑強與生命力,流淌著哀而不傷的悲劇美。
純凈。遲子建在小說中塑造了一個極端純凈的琉璃世界,在大興安嶺群山深處,額爾古納河右岸生存的鄂溫克族獵民,仍過著男獵女織、“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桃源生活。他們靠天吃飯,逐苔蘚而居,千百年來已形成自己的一套話語體系。馴鹿是鄂溫克族賴以生存的伙伴,也是他們的神物,是這部小說的代表意象。馴鹿對自然環境的高要求,實指生活在山上的人們已習慣與天然為伴,山下嘈雜的現代文明并不適合他們。在對人物的塑造過程中,遲子建并未一味突出人物的純善。正相反,不論是尼都薩滿對達瑪拉深埋的愛意,伊芙琳和瑪利亞糾纏兩代人的恩怨,還是馬糞包、瓦霞對族群生活帶來的混亂,鄂溫克族人以近乎孩童似的天真表達對人、對物、對事的喜惡,以雪嶺般的沉默無言包容了所有族人的魯莽、憤恨、不甘、遺憾,而不僅僅只有善良和溫柔。
敬畏。現代社會的快節奏講究的是百無禁忌,“敬畏”一詞似乎遠離人世。在《額爾古納河右岸》,遲子建重提“敬畏”,賦予其時代更迭歷久彌新的意義。敬畏生命。死亡的陰影無時無刻不籠罩著這個民族,有時是天災,有時是疾病,有時是野獸。我們可以看到遲子建對獵民生活的原始森林中的一切自然物都賦予了靈性,其中都包含有一股神秘力量。一個昏迷的少年,實際是因餓極又暴飲暴食導致的,但小說借瓦羅加之口說是因為這個少年往大樹上撒尿,觸犯了山神才生病;因為依靠自然而生存更是延續著動物崇拜,比如吃熊肉有很多禁忌,不能亂扔熊骨。諸如此類的禁忌遍布獵民生活的時時處處,甚至一些禁忌成為命運的讖語,昭示著人物悲劇的結局。這些禁忌或多或少都帶有迷信的色彩,但面對著維持生命的一切都取之于自然、源自于自然的生活方式,這種禁忌所體現的正是順應自然、敬畏生死的本真,洋溢著頑強的原始生命力。
反思。這部小說里當然也有反思,有對現代文明的猶疑與探索,這種矛盾集中體現在伊蓮娜這個人物身上。與老一輩獵民對森林生活和傳統的堅守不同,伊蓮娜接受了新式教育,是以放養馴鹿為生的鄂溫克部落第一個大學生,畢業后留在呼和浩特一家報社做美術編輯,外面的世界充滿變數與不如意,伊蓮娜在遭受了感情的接連創傷之后,經常回到山上看望親人。但她往往住上一兩個月就會心煩意亂,回到城里又發現自己心無定所,就這樣在山間與城里回環往復。在鄂溫克人看來,大自然就是他們所依附的精神家園,世代與自然的親近感使他們將自我視為自然的子孫,始終要回到世代繁衍的靈魂居所,因而夾雜在焦慮和困惑中,喪失了精神靈魂的伊蓮娜只能選擇以死亡的方式回歸自然。遲子建以伊蓮娜為代表的鄂溫克族人的命運為依托,細膩真實地摹畫了現代社會的環境危機與精神危機,她是有鮮明的導向的:人類應從重新認識自我開始,愛護環境,珍惜我們的綠色家園。
在小說的結尾,遲子建寫道: “月亮升起來了,不過月亮不是圓的,是半輪,它瑩白如玉,就像一只喝水的小鹿……”,“我”看到了路,聽到了隱約的鹿鈴聲,眼前是模糊的馴鹿灰白色影子。在這里,遲子建選擇的是鄂溫克人的精神回歸,是對原始的詩意棲居的向往和堅守。大自然宛如小說中緩緩流動的額爾古納河,宛如萬物有靈且美的森林大地,如母親般關愛著人類,吟唱著人與自然相互守望的生命之歌。
編輯:但堂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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