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明華（崇陽）

5月8號母親節，陽光明媚的一天，我正在沙發上休息，“叮咚叮咚”響起了門鈴，我起身開門，一束靚麗的康乃馨出現在我面前，“請問是沈大姐家嗎？今天是母親節，您家人送給您夫人這束鮮花，請您查收。也請接受我的祝福！”原來是花店的快遞，我接過鮮花，目光所及，他竟是騎著一輛黃色的自行車送過來的，連聲道謝“辛苦了！辛苦了！”。看他騎著自行車匆匆離去，我的思緒也飄向了往事，打開了記憶的閘門……自行車承載著我多少的淚水與歡笑啊！

炎炎夏日，懵懂童年，光著屁股在田里抓黃鱔，為洗去滿身的泥巴，來到馬路邊的圳溝。突然看到一個沒見過的東西——一輛自行車。好奇心驅使，走過去前看看后摸摸，并不停地搖了起來。

由于用力過大或是沒有控制好重心，“嘣”的一下，車子倒在了地下。“哪個頑皮崽，別跑。”一聲斷喝刺入耳中。我撒腿就跑，無奈，小孩畢竟跑不贏大人，結果是肚皮被揪得幾天后都是紅的。由于害怕，我躲進了曬谷場上的油菜桿垛里，一天一夜不敢回家，害得家人四處尋找。最后，父親說：“你怎么去騎別人的獨腳車呢，若是騎壞了，咱們怎賠得起呀！”當時家里好窮，父親的這番話，讓我好是自責了一陣子，并在我幼小的心里立誓，今后一定要買輛自行車。這也是我第一次接觸到自行車——可怕的自行車。

時光在“知了叫著夏天”的輪回中溜走了，我考上了縣一中。但五元錢一個學期的學雜費，對于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是一個“斗大”的數字。后經家庭會議決定，父親去黃土塝煮飯，三哥去學做磚匠，二姐輟學在家打理家務，無論如何也要供我把高中念完。

那時的一中每個月要交30斤米、30斤柴當做生活費。可我們家是老“超支戶”。記憶中，媽媽在過年的時候，時常用乞求的眼光站在生產隊的倉庫門前，向隊長或會計要一籮谷。可想而知，每個月交30斤米，也是一個大難題，常常不能按時交付學校。有一天晚上下自習后，由于學校催得緊，必須要交米了，我斗膽向同班的謝首良同學借自行車（他有一輛自行車長期放在寢室里）回家拿米，謝同學爽快地答應了。當晚月黑風高，加上自行車的剎車不夠靈敏，在途經團頭咀的一個長坡時，我一下被甩出去幾米遠，手和腳被路上的沙子搓得骨頭外露。左手腕也因此落下病根，常因天氣變化隱隱地痛。這是我第二次接觸到自行車——無奈的自行車。

隨著聯產承包責任制的落實，我家第一次成為了“余糧戶”，再也不用因交米而發愁了。父親也為照顧我的生活，來到位于縣城西門嶺的煤炭公司煮飯，家里的經濟條件也有所好轉了。有一天，三哥騎著一輛嶄新的“五羊”牌自行車到學校來給我送米，站在教室外不遠處等我。待下課鈴一響，我便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他的身邊，得知這自行車是他買的，我內心非常非常高興，我家終于有了一輛自行車——可喜的自行車。

讓我記憶最深的是83年，這一年我考上了大學，全家及村子的人都為我高興。一番熱鬧過后，我踏上了求學深造之路。

突然有一天，校傳達室送給我一封加急電報：“父逝，速回。”當時的我眼前一片漆黑，猶如晴天霹靂……那天已經沒有回崇陽的班車了，我只有懷著僥幸的心理，慢跑式地在大街上尋找崇陽牌照的貨車。

兩小時后，天已近黑，我終于在岔路口看到了一輛崇陽的貨車。我懷著急迫的心情地向司機說明了情況，司機很猶豫，他是在街上等貨拉的，但看見我的那種焦急狀態，竟然答應放空回家，捎我一路。

四個小時后，到了茅棚街姑媽家。此時已是深夜了，老表借了一輛自行車，載著一顆對老人崇敬的心，載著一個孝子的傷痛，載著對不公老天爺的怨恨回到了家中。近四十年了，時常想起我的親人，時常想起坐在自行車上的那個夜晚——感傷的自行車。

畢業后我參加了工作，剛開始工資很低，第一年是47.5元一個月，慢慢地工資開始增長。為了實現自己“要有一輛自己的自行車”的夙愿，我省吃儉用，三年下來，終于買了一輛“飛鴿”牌自行車，但騎了不到兩個月就被人偷去了。結婚后前兩年連續丟了五輛自行車，我謂之為——可惜的自行車。

現如今，日子小康了，我有了自己的小汽車，但關于自行車的記憶卻越顯深刻。隨著自行車的出現、活躍和逐漸消失，我也從懵懂少年到了活力青年，到了糟糠老年。斗轉星移，物是人非，但對父母的記憶和思念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