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松彬(赤壁)

今天上午是個大晴天,是秋游的最佳時機。聽說要去爬山,孩子們像沖出籠子的小鳥,興奮地昂著頭往操場上跑,明媚的陽光瀲滟在操場中央那一片翠綠的草坪上,就像有無數顆激動的心在跳躍。

我們即將攀爬的是學校對面的一座石頭山,在群山環繞的校園里,一抬頭就能看到這座郁郁蔥蔥的大山。

深秋的太陽早已隱退了夏日的暴躁,變得溫順柔和。同學們興高采烈,一路歡聲笑語很快就來到了山腳下,抬頭仰望,白云正在山頂漂浮,山坡上遍地都是盛開的野菊花,清風搖曳,多姿多彩。我帶著兩個高個子男生沿著依稀的羊腸小道在前面引路,我貓著腰往上爬,約莫走了半小時,我們被前面縱橫交錯的荊棘擋住了。我趴在地上仔細環視周圍的路況,兩邊全是懸崖峭壁,到達山頂唯有穿過這段近十米的荊棘叢。我吩咐學生原地待命,依舊帶著兩個男生在前面披荊斬棘。小個子男生龔元勝自告奮勇充當前鋒,他弓著腰一會兒用小手折斷兩邊的小刺樹,一會兒用棍子劈開頭頂的網狀一般的藤蔓,道路開辟出來了,孩子們趴在地上依次往前爬,有人手掛出血了也沒哭,突然,我看見龔元勝同學挺直腰桿雙手撐起頭頂的荊棘,讓同學們先行通過,這臨危不懼的一幕,讓我愕然心動!這是我在教室里看不到的!

這個六年級是我自2009年調往楊家嶺學校以來任教的第三個畢業班,雖說全班只有16人,但剛剛接手的這些孩子我還不是很熟悉,每個學生的興趣愛好也不很清楚,良好的師生關系還不純熟,所以,在上周一節班會課上,我們結合“多彩的活動”這個作文主題,才決定了今天的爬山活動。

農村的學生留守兒童比較多,雖居于大山,長于田野,但平時除了上學,爺爺奶奶們總是以不安全為由很少任其出門,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野外活動,那禁錮的心一下子蹦出來了,原始的野性蜂擁而出。我們奮力鉆出荊棘交錯的茅草叢,再攀登一段陡峭的山崖,眼前竟然一片豁然——形態各異,高低錯落的怪石盡收眼底。山野里驚呼聲一片!秋日暖陽像一位慈祥的老人把這塊開闊地涂抹得金燦燦的。孩子們覺得這是他們從來沒有看到的風景,一個個像野性十足的猴子興奮得竄來跳去,不知道玩什么好。有的攀上石崖舞弄不同的姿態;有的模仿孫悟空坐在巖石上遠眺;還有的雙手抓住藤蔓,蕩起秋千來。“你們看,犀牛!”我尋聲望去,只見一塊巨石恰似一頭浸泡在水里的犀牛,正瞇著一只眼望著我們。在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時,我看到一快巨石的裂縫里居然挺立一棵枝葉茂盛的常青樹,我雖然叫不出它的名字,但它那種敢與頑石試比高的生命力確實叫人肅然起敬。

山頂已經近在咫尺,仰頭就能看到那一叢叢高聳的雜木和一排排嶙峋的巨石,孩子們興致正濃,一如上坡的兔子,很快就竄到了山頂。此時正是上午10點整,山腳下飄來校園里做廣播操的音樂聲。山頂上,同學們站在高高的山峰上,遠眺遠處玉帶一般的公路,又一次歡呼起來。太陽在我們的頭頂上微笑,一束艷麗的陽光像利劍般穿過樹叢將枝葉的姿態印在我的身上,望著孩子們歡呼雀躍的身影,自己也宛若回到了孩提時代,回到了自己剛剛工作的那個年代,愜意中一抹暖流漫過我的心田。

我是1986年參加教育工作的,時間就像一把無情的刀刃,頃刻間在我的年輕的臉頰上刻滿了皺紋,歲月無聲,我已經在鄉村學校執教37年了。記得剛參加工作時,二十多歲的我青春年少,就像身邊這些孩子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充滿向往。從教37年,除擔任校長的十年期間,我一直都在班主任的崗位上,因此,我和自己的學生有著深厚的感情,教學之余,我喜歡和學生一起開展各種豐富多彩的課外活動,爬山、野炊、秋游、釣魚比賽……37年如一日,雖有許多艱辛和困惑,但這些數不清的活動在我記憶的長河里不知道激起過多少快樂的浪花。2017年9月,國家教育部為我們這些在鄉村教育工作滿30年的教師頒發了榮譽證書,這無疑是對我們這些基層教育者莫大的鼓舞和鞭策。每當我看到書房里鮮紅的證書,心頭宛如有一縷璀璨的陽光,一抹暖流悄然流經我的心田……

“下山啦!”我定神看了一下手表。山腰上,一群歡樂的鳥兒跟著我們前呼后擁地涌向山腳,身后,一排排荊棘在我們的笑聲中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