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珍(嘉魚)

聲從遠古文明走來，在田間地頭，在節日盛會，在大雅之堂，演繹著種種豐富多彩。現在喜愛唱歌的人亦如繁星滿天。

這個歌舞升平的時代，有許多好歌和歌星應運而生。然而縈繞在我記憶深處的一段段歌聲，卻像清泉石上流，難以忘懷。

記得那是小學三年級的一節音樂課。教我們數學的佘老師大腿上立著一架二胡，左手扶琴，右手操起琴弓，舒緩自如地拉起一段樂曲。二胡聲悠揚宛轉，整個教室安靜肅穆，仿佛有一種流暢的神秘的美好攫住了小小心靈。稍后，在二胡獨奏聲中聽到老師范唱:“月亮在白蓮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風送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音樂深情優美，溫柔動人。老師的歌聲清亮柔和，如磁石一樣吸引著我們。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和諧的旋律靈妙入心。稚嫩的童聲一遍遍跟唱，寬寬的教室里回旋著清亮晶瑩如水的歌聲。偶遇月光朗照的夜晚，就會想起這首歌，想起那個接受音樂洗禮的舊時光。

再次被純美的歌聲感動，是在初夏之際。教室外的廣玉蘭翠冠繁茂，綠光流逸。枝間盛開好幾朵雍容的白花。久負盛名會彈琴唱歌的戴老師借我們班上一堂音樂公開課，一群將要畢業的學長來聽課。整堂課已經記不清了。但是，戴老師亮嗓唱陜北民歌《蘭花花》的那個瞬間，就在眼前耳邊:“青線線那個藍線線，藍個瑩瑩地彩……”老師唱出了濃郁的陜北民歌風味。歌聲鮮活靈動，仿佛每一個音符都活潑潑地游弋在聲音的清流里，仿佛一個從宋代走來的質樸素雅的纏枝青花瓷瓶在潔白的臺布上莞爾一笑，百媚千嬌……歌聲里面分明藏著一個質樸多情的女子，令人傾心向往。振聲高歌的戴老師，當時離退休也就一兩年罷，斑白的頭發，略顯遲緩的步伐，藏不住他過人的音樂才華。簡陋的風琴聲，流光溢彩的歌聲，就這樣定格在晴明的新綠里。

你也許有過親臨現場聽明星唱歌的經歷，激動而滿足地傾聽真聲共鳴回蕩，到底跟隔著屏幕聽歌不一樣。我第一次聽我的音樂老師殷老師唱歌就有這樣的驚撼。

那年學校舉辦元旦晚會。正當觀眾意興闌珊之際，殷老師背對著觀眾出場，裙裾翩翩，在歌曲前奏中慢慢挪向C位。臺下嘈雜的聲音微微喧動禮堂的氣流。只聽那一聲“唱支山歌給黨聽，我把黨來比母親……”唱腔一打開，整個禮堂瞬時靜下來。渾圓而光芒四射的聲音從燈光彌漫的舞臺上流淌過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寶石花的璀璨，每一段潺潺流動的歌聲如月下擊磬，如金聲玉振。我整個的心浸潤在曼妙抒情的旋律里，沉醉在珠圓玉潤的聲腔里，忘記了周遭的存在。那年殷老師剛從音樂學院畢業，女神般的美貌，天籟般的演唱，點亮了青春的記憶。

與優美歌聲相遇的故事何其多。這些相遇總會成就平凡歲月中的朵朵詩情畫意。我擁有的這一份美好歌聲記憶，也會在某個不經意的黃昏或雨夜，悠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