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 (咸安)

近日，我要準備一場家宴。老師還是“站  著”，學生還是坐著——老師站著吃飯，站著  向學生敬飲料。

別人請親朋上司吃飯，而我先生請學生  吃飯，連我這個師娘也“貼上”了。為了這頓  家宴，耗時兩天，買菜做飯，晚上收拾到轉  鐘。孩子們快樂進步，我們感覺幸福滿滿。  

平常，也是老師站著講課，學生坐著聽  課。站著站著，花發爬滿了雙鬢，老花鏡也掛  上了鼻梁。這一站就是數十年。  

站著站著，先生累倒了。家宴后的第二  天，先生午休起來，世界突然天昏地轉，惡心  嘔吐，迅速送去市醫院。  

先生是典型的中國教書先生，無不良嗜  好，唯一愛好就是擠點時間打網球。先生十  多年沒住過院，小病不下火線，打網球也是為  了有更充沛的精力關愛孩子。先生調侃：鄂  高老師病不起。  

診斷，化驗，掛點滴，病因不明。先生一  邊打針一邊從手機里看教室視頻管班上紀  律，一邊微信調課，一邊電話請家長晚上值班。我勸他趁病休息下，先生還是那句話，病  不起呀，高考倒計時了。  

先生在醫院、學校兩頭跑。有時白天課  多，醫生打電話催促，先生送走最后一個學  生，去醫院時已是半夜三更。  

一天后，先生臉色凝重，告訴我病因：腦  部后循環缺血，即腦動脈血管斑塊，弄不好會  引起腦梗。我一下懵了，一個看似健壯的人  到天天靠藥物治療，我臉上的陰雨表毫不掩  飾表露出來……  

但先生照舊許諾，獎勵考試前十名吃  飯。我照舊忙里忙外，弄滿滿一桌孩子們喜  歡的菜。還多叫了三個有進步的孩子。而孩  子們并不知道老師生病。先生照例和孩子們  談笑風生。  

這樣的事，在先生身上還不少。有孩子  的父母在外打工創業，或家在其他縣市，先生  就把留守孩子接到家里過年過節。孩子們把  先生當老父親，把我家當自己的家。  

記得先生過半百生日那天，他默默地圍  著三尺講臺轉了一天。下午放學，先生快速啃過中午從食堂拎來的冷饃，馬上輔導圍攏  的幾個學生。學生干部知道老師的生日后，  到老師辦公室“哄”老師去教室，說有集體提  問。  

待老師疑惑地跨進教室：一首生日快樂  歌，一張自制的明信片，黑板上六個大字“老  師生日快樂”，孩子們懂得感恩，讓先生一陣  欣慰驚喜……  

先生生病第六天，先生站了一天，暈乎乎  差點倒下，有個學生沖上臺扶擁著老師，獻上  自制的千紙鶴，上面寫著：“拿什么回報您，我  的恩師？”臺下掌聲雷動。我站在一角，酸楚  地淚奔。  

年輕時，說老同事機會不多了，尊老敬  老，讓給老同事；現在年過半百了，兩鬢斑白，  卻又讓給年輕人，說年輕人要奔前途，多鼓  勵。先生像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  書的書生，默默無聞心無旁騖做教書匠。

這個時節，春雨不停。我準備好了——  雨天，和先生共撐一把傘；雪天，陪先生走到  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