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麗明(通山)

一晃,到了寒假,又是告別季。

愉快而充實的一學期走向尾聲。尾聲,意味新的開始,也意味舊的失去。每當走在這辭舊迎新的端口,我都會駐足在一股濃郁的愁緒與傷感中固步自封,木訥呆滯,任由深深淺淺的失落感在身體發膚的每一個細胞中間穿行、蔓延。一直都是如此,不是喜不喜歡這種感覺,而是害怕又不得不承受這種狀態。或許,這是性情中人的個性使然,天生的,無藥可醫。與孩子們相處了一學期,雖然過程有很多艱辛苦澀,真正到站的這一刻,還是有諸多不舍。

上午開家長會,有部分孩子沒來學校,家長們也是姍姍來遲。相比往日,學校冷清了很多。平時,還未進校門,就能看到二樓走廊里站著我們班的孩子,他們好奇地望著每一個過往的路人。大老遠的,就聽到他們扯著嗓門叫“老師”,有的大呼,有的小叫,有的邊跑邊喊,兩個不說話的小家伙也夾在中間奮力揮手劃拉,滿臉興奮,每天都是這樣熱情十足。在他們身邊,有的讓我看大白牙,告訴我他今天刷牙了;有的讓我看臉,說他洗臉了;有的嫌我關注度不夠,干脆拉著我不停搖擺我的手臂讓我只聽他一個人說話,反復告訴我,他今天沒尿褲子……那情景,像極了美猴王回花果山。每一天,都在孩子們清澈而純凈的笑顏中開始, 就像在山花與朝露相伴的晨夢里醒來,給這一天注滿了元氣。

中午,家長孩子皆散去,我們收拾行裝,打包,沒有孩子黏在跟前,品味一學期中最清凈的一刻。窗外是陽光正盛的暖冬,高大的香樟樹上,小鳥成群聚在枝頭嘰嘰喳喳鬧著。臨近農家的鴿子飛到操場上,邁著纖細的步子,圓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這個奇妙的世界。一切,都好。只是又說不出到底好在哪里,總覺得缺了點什么。

教室里,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地面纖塵不染,三尺講臺上,不知留下多少教師的腳印和汗水。從短袖到大棉襖,從酷熱難耐的夏季到瑟瑟發抖的冬天,與孩子有關的每一個瞬間,細細密密填滿我的記憶。

還記得開學第一天,一向乖巧的唐寶忘了上廁所而直接把大便拉在褲子里,而后無辜的看著我,小眼睛里裝滿了歉意。后來,接二連三的,常有孩子這樣。我常對唐寶說:“看,這都是你開歪了張。”唐寶似懂非懂,回復我一個飽滿的笑,再用他肥厚的小巴掌蓋住嘴巴企圖拋出一個“飛吻”。唐寶不說話,但他笑起來“咯吱咯吱”的,很甜。

學期末,班里最大個的男孩能幫我做很多事了。男孩年齡不大,個子卻長得很迅猛,加之皮膚粗糙,結痂,長繭,裂縫,有老年的風霜,獨獨眼眸里卻又流淌著少年的清澈。開始接觸時跟他打招呼沒有任何回應,要么就是手托著下巴,要么就是把手指伸進嘴巴里咬,視線想看哪看哪,從來不會被外界的熱鬧吸引和干預。不管怎么逗他,他都不會為之所動,就像黑卷尾遇到正臥在草坪里回芻的大牛,頂多,會收到幾個甩來的大尾巴子。偶然的機會,看他聽到音樂就搖頭拍桌子,節奏感很好,我欣喜地為他提供鼓。男孩與鼓之間,好像有種獨特的磁場,互相吸引。有了鼓,他對眼前有了不一樣的感知,開始關注周圍的聲音,開始活躍,開始興奮,結實的臉龐上有了歡欣的笑容。每一次看到他興奮得拍掌跳躍的樣子,我的心里的喜悅與激動都難以名狀。“去幫忙把鼓搬到教室來。”“幫忙把鼓送到老師辦公室去。”“要放學了,幫老師把燈關了吧!”學期末,類似這樣的指令對他說出,他都能很好的完成。

……

他們都是特殊的孩子,在降臨人間的時候,因為承受了特殊的使命,承受了特別的痛苦,所以他們有了各自的缺陷。但是,他們的愛與感應并不缺陷,只要找對了方向,一定能為他們打開快樂的源泉,讓他們感受人世間的幸福和美好。時光飛逝,一晃我們抵達了站點,稍微停頓,下一站,我們會奔向更遠的前方。